●崇禎實錄卷之九
懷宗端皇帝(九)
崇禎九年正月甲寅,李自成攻固始,別將陷靈臺。
丙辰,左良玉遇李自成於閿鄉,陳友福援之,良玉斬九十級;賊東趨江北。又別賊後至,自桐柏、唐縣偪隨州。
戊午,故禮部尚書孫慎行卒,贈太子太保。慎行性恬退,然矯矯持風節,士君子皆倚重焉。天啟初,爭紅丸,識者韙之。
癸亥,賊自霍山、六安直攻廬州,飄忽千里;攻廬州九日,填壕穴城無遺力。知府吳太樸固守,遂掠全椒,破含山、巢縣,圍江浦;南京兵部遣浦口營提督總兵杜弘域援之。
丁卯,以禮部侍郎林釬兼東閣大學士,直文淵閣。
壬申,別賊焚閿鄉。明日,從南山而北,直至潼關,不得入。陳永福敗李自成於朱仙鎮,走登封、密縣。
兵科給事中常自裕上言:『流寇數十萬,最強無過闖王。彼多番漢降丁,堅甲鐵騎;兵有紀律,其鋒甚銳。聞在關中,攻扶風數日,破之;洪承疇猶在咸陽、渭水之南。
其在豫中,直趨汝、蔡,破光州南,盧象升尚駐信陽。如此畏縮,即日報斬獲,不過別營小隊耳;於闖勢曾無損也。今秦賊在宜君、鄜州,當責秦撫;豫賊在靈寶、閿鄉、盧氏、永寧,當專責豫撫。而督、理兩臣,宜令專圖闖王。在承疇,以孫顯祖、王承恩邊兵川兵等二萬出關,由汝、魯疾趨光、固,遏其返家;在象升,以祖大樂、祖寬等關兵筸兵二萬由息、潁直奔英山、六安,截其前。淮撫朱大典督楊御蕃等屯於廬、霍,防其東突;應撫張國維以許自強等屯於潛山、太湖,防其入安慶;楚撫王夢尹以秦翼明等屯於麻城、黃陂,防其南衝;唐、鄧、隨之棗間,則鄖撫宋祖舜也』。時鄖陽、棗陽土寇並熾。
孝陵樹雷火。
二月己卯,寇至太湖,吏張如祥餽賊羊酒,遂渡濠陷城,執知縣□□□,不屈自經;因大殺掠。庚辰,至宿松,守臣先遁,吏民出迎;殺村人千餘。
清兵攻大同馬蓮口,有大峪村諸生張桂抗死之。
甲申,寇圍滁州,太僕寺卿李覺斯等力拒之;盧象升救之,祖寬以精騎戰城南、楊世恩以步卒出城北,擊敗之。寇北走鳳陽,知府支應節卻之;焚正陽鎮,編筏渡河而北:一奔懷遠、一奔壽州,餘奔潁、霍、懷遠——無城不潰,遂向靈壁、虹縣。總督漕運朱大典遣副總兵劉良佐、薊密游擊苗有才等戰蒙城之陳摶橋,寇走亳、走歸德;永寧監軍道王繼謨同副總兵祖大樂逐之。
乙酉,寧夏卒饑索餉,殺巡撫右僉都御史王楫;兵備副使丁啟睿撫定之,斬首亂七人。
淮安武舉陳啟新上言:『今天下有三大病:曰科目取人。今之為文者,孝弟與堯、舜同轍,仁義與孔、孟爭衡;及見於政事,恣其性情、任其貪酷。是政事、文章兩既相悖,亦何賴乎科目取人者!曰資格用人。國初,三途並用;今則惟尚進士。是以明經一科,明知歷任有限,毋寧貪得以為子孫計。若至進士,朋比橫行,清華津要,旦夕可致;不曰俸久,則曰資深。及其設施,未免以位高互相觀望;亦何取乎資格用人哉!曰推知行取科道。舊例,選給事、御史,以進士、舉人、教官等項除之;今惟選用進士。彼受任時,先以臺省自居,凌上虐下;民既不安,又能已於亂乎!亦何取以推知為科道哉!唯願皇上停科目,以黜虛文;舉孝廉,以崇實行。罷推官行取,以除積橫之習;蠲災傷錢糧,以蘇累困之氓。而且專拜大將,舉行登壇推轂之禮;使其節制有司,便宜行事。如此,則民怨可平、天下可靖矣』!上異其言,特授吏科給事中,命遇事直陳無隱。其實啟新言甚庸妄;當時執政覘上意,欲立闢門特典以示異,故令啟新伏正陽門上書,託曹化淳聞之於內,立致侍從,使搏擊自效。乃啟新亦不之應,而上之陰為內外所借,終不悟也。
己亥,總兵楊正芳擊賊當陽,大敗之。
辛丑,修太廟。
乙巳,山西饑,人相食。
三月丙午(原文誤丙寅)朔,工部右侍郎劉宗周奏言「痛憤自艱」;其略曰:『皇上以不世出之賢,際中興之運;即位之初,銳意太平,欲躋一世於唐、虞三代,甚盛心也。而施為第次之間未得其,於是屬意恢遼,而賊臣以五年之說進;至於震及宗社,朝廷始有積輕士大夫之心。由此耳目參於近侍,腹心寄於干城;治術專尚刑名,政體歸之叢脞。自廠衛司譏防,而告訐之風熾;詔獄及士紳,而堂簾之等夷:人人救過不給,而欺罔之事轉盛;事事仰承獨斷,而諂佞之風日長。甚者參罰之法唯核糧餉,是以官愈貪、賦愈逋、民愈困;而盜賊遍起,皇上復設總理、設監紀,遂至督、撫無權,封疆之責任益輕;將則日懦、兵則日驕,而且勒限盡賊,行間唯殺良報級以幸免無罪,使生靈塗炭,天下事尚忍言哉!夫皇上不過始於一念之矯枉,而積漸之勢,釀為厲階,遂幾於莫可匡救;則今日轉亂為治之機斷,可識已。皇上所恃以治天下者法也,而非所以法也;所以法者,道也。如以道,則必體上天生物之心,而不徒倚用風雷;念祖宗學古之益,而不至輕言改作。法堯、舜之舍己從人,以寬大養人才;法文、武之發政施仁,以拊循結人心。而且還內庭以掃除之役,正懦帥以失律之誅。特頒尺一之詔,遣廷臣賫內帑巡行郡國為招撫使,招其無罪而流亡者;耑責撫鎮陳師險隘、堅壁清野,聽其窮而自歸。誅渠之外,不殺一人:此聖人治天下之明效也』。又言『陳啟新宜辦事黃門,稍如試御史例;果有奇效,實授未晚。不然,如名器可惜何』!疏入,不報。宗周尋罷。
戊申,吳甡奏言:聞喜、沁源、尋縣人饑,相食。命發三萬五千金賑卹之。
庚戌,福建右衛經歷吳鯤化劾故雲南巡撫右僉都御史錢士晉婪狀,並及其弟大學士〔士〕升;因奏辨。既以士晉已沒,不問。
辛亥,臨邑諸生邢王俞上足餉四議;不報。
諭兵部:『勒盧象升及河南、陝西、鄖陽各巡撫剋期剿寇軍令狀奏聞』。
庚申,賑南陽災民三萬金。
唐王聿鍵奏:南陽洊饑,有母烹其女者。
乙丑,國子祭酒倪元璐奏言:『昨見湖廣黃安縣學生鄒黃妄言薦舉,列及臣名;不勝駭異!陛下求言若渴,本期宣隱燭幽;而宵人遂以干進,薄孔、孟為糠秕,網簪紳為桃李。一月未久,螽湧波騰。凡夫游閒失志之徒、狡獪生風之輩,無不人驚蔡澤,言擬千秋;上藐天威,下滅國紀。至吳鯤化以部民參及撫、按,鄒黃以下士薦及朝紳,如是而望天下宣力之臣揚眉昂首以集事致功,豈可得乎』!上是之。
戊辰,以孫傳庭為右僉都御史,巡撫陝西。
大學士錢士升上四箴:曰寬以御眾;如天之覆,不兢不絿,世躋仁壽。曰簡以御下;若網在綱,執要則逸,紛更則荒。曰虛以宅心;如鑑斯空,以意索照,億逆則窮。曰平以出政,如衡斯準,矯偏執中,罔或不凜。
甲戌,削撫治鄖陽都御史宋祖舜籍。祖舜輕寇,追之失利,亡其印符。
夏四月乙亥朔,廣東道御史詹爾選奏言「挾私倖售」,刺及陳啟新;上切責之。
丙子,吏部覆中外官薦舉共二百人;上召對武英殿。
武生李璡奏:『致治在足國,請括天下巨室報名輸官,籍沒助餉』。大學士錢士升以首實籍沒,衰世之政,行之必立致大亂,當究治;遂擬旨進。溫體仁曰:『上欲通言路,恐所擬太重』!遂改擬。既而,士升特疏參璡;上以士升密勿大臣,乃同外臣要譽,切責之。
壬午,總兵鄧祖禹敗賊於鄖陽。
大學士錢士升乞罷,許之。初,溫體仁深結士升;其入相也,體仁有所為,必力推之——如用塚宰謝陞、總憲唐世濟皆體仁意,士升成焉。及體仁逐文震孟,頗引士升為證,士升亦助體仁;及進退已定,謀去士升。前吳鯤化訐奏,即擬嚴旨,囑林釬毋泄言;至是士升去位,體仁實中搆之。廣東道御史詹爾選上言:『大學士錢士升引咎回籍,明輔臣以執爭去也。皇上方獎許,以示鼓舞之不暇;顧疑以為要譽。人臣而習於名譽,義所不敢出也;乃人主不以名譽鼓天下,使其臣爭為屍位保寵,習成寡鮮廉恥之世,又豈國家之利也哉!況今天下疑皇上者不少矣;何也?以天下人事皇上,皆中材以下之品也;知常而不知變,知平而不知奇。將日懦、卒日驕,聖意欲假之事權也,而人見億萬生靈徒以供韎韐之逗留,則疑過於右武;崇武試、重騎射,聖意欲以助其不振也,而人見絀德齊力塗,則疑緩於敷文。免覲之說行,皇上意在暫甦民困,而或疑朝宗之大義,反不值數萬之金錢;駁問之事繁,皇上意在痛懲奸頑,而或疑明允之刑書,豈能當加等之紛亂!其君子憂驅策之無當,其小人懼陷累之多門;明知一切苟且之政,或拊心愧恨,或對眾欷歔。輔臣偶因一事代天下發憤而竟鬱志;以志所日與皇上處者,惟此苛細刻薄,不識大體之徒!毀成法而釀隱憂,天下事尚忍言哉』!癸巳,召文武大臣及御史詹爾選於武英殿;上怒爾選,詰之,聲色俱厲。爾選從容廷辨,不為詘。問「如何為苟且」?對曰:『即捐助一事,苟且已甚』;反覆數百言。且曰:『臣死不足惜;皇上幸聽臣,事尚可為!即不聽臣,亦可留為他日之思』。上益怒,欲下之獄。閣臣申救;良久,命頌繫直廬。明日,下都察院論罪。左都御史唐世濟議罰俸,上以所議涉誇,並削主稿御史張三謨籍。
令天下生員、舉、貢兼習騎射。
乙酉,重濬泇河成。
免上津等十五州縣田租。
大學士溫體仁等各捐俸市馬——以閱視關、寧太監高起潛請之也。工部右侍郎劉宗周上言:『一歲之間,捐助陵工以及城工,又助馬價;以是報稱萬一,而時奉「急公」之旨。諸臣於此,毋乃沾沾有市心:此臣所謂以利誘也。惟念皇上罷得已之役、停不急之務,不徒為一切苟且之計,則亦何事屑屑以言利為乎』!
盧象升自南陽、鄧州赴襄中,同湖廣官兵進師。河南巡撫陳必謙亦討內鄉、淅川餘寇,祖寬、李重鎮兵由荊門達荊州,防其奔軼;令秦翼、楊世臣等搜山,祖大樂由光、鄧夾擊。時江北賊盡、河南賊少,大寇俱界秦、楚萬山之中;竹山知縣黃應鵬、竹溪知縣魏鎮安、鄖西知縣劉伯元俱遁。
甲午,刑部尚書馮英罷——以論贖藐玩也。
清兵薄宣府、大同塞下。
釋陳子壯於獄。
重慶翟昌進白兔;斥之。
〔五月〕癸丑,頒赦詔,招撫各處盜賊,令地方有司多方安插,以消反側;違者,重治之。
清江縣南城陷二十餘丈,入地深二丈有奇。
庚申(或甲寅。原文誤庚寅),逮滋陽知縣成德下錦衣獄。德性剛激,出前大學士文震孟門。至是,連章攻溫體仁,凡十上,盡發其奸狀;逮至京。德少孤,母張氏視甚謹;至是,母不勝忿,日伺體仁輿出,輒道詬之。德移獄刑部,徵贓二千金,戍延綏。
壬戌,上祀北郊。
是月,副總兵湯九川擊賊嵩縣,敗沒。
降盜過天星安置延安復叛,謀渡河,入山西。李自成、老■〈犭回〉■〈犭回〉、混十萬等數部自楚、豫入商南、雒南大嶺,而真定、順德王剛遺孽復作。
陝西盜混天星、九條龍等在林縣、固原分營,聞過天星敗,合謀犯蘭州、河州,南犯全寧、安定。洪承疇以甘肅總兵柳紹宗同左光先追之乾魚池,賊乃東奔。
命兵部職方司郎中包鳳起賫詔招撫群盜。
六月甲戌朔,以吏部右侍郎孔貞運、禮部尚書賀逢聖、黃士俊俱兼東閣大學士,直文淵閣。
乙亥,大學士林釬卒。
丙子,前禮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文震孟卒。
夜子刻,有大星如斗,色赤芒,耀約十丈;自西南流東,聲如雷。
己亥,巡撫河南陳必謙趨南陽,令南陽知縣何騰蛟諭淅川賊,不聽;總兵解進忠自請往,被殺。
清兵入喜峰口,巡關御史王肇坤死之。時昌平垂陷,坤悉散家人,策馬冒陣死,積屍北城下;時暑月,迄兵退,始出之以殮。事聞,上猶遣勘;以「北城」誤奏「北門」,而上心知昌平無北門也。久之,贈太僕寺少卿。
清兵攻居庸關昌平北路,大同總兵王樸馳援。
秋七月癸卯朔,日食。
國子監祭酒倪元璐乞免;許之。元璐見忌於同邑左庶子丁進,因嗾誠意伯劉孔昭訐之也。
丁未,清兵深入;己酉,清兵間道自天壽山後至昌平。降丁二千人內應,城陷;總兵巢丕昌降,戶部主事王桂、趙悅、提督太監王希忠等皆被殺。初,巡關太監及御史王肇坤開門納降丁,至是卒為害。
命文武大臣分守都門。
庚戌,清兵薄西山,攻鞏華城;守將姜瑄卻之。時謀南下,偽遺副總兵黑雲龍書,約內應;以雲龍勇敢,欲計去之。上召諭雲龍,令誘清深入。雲龍出,設伏西山北隅;清兵知之,引還良鄉。
壬子,昌平叛兵薄西直門,清兵屯清河,抄河南出。
兵部傳檄徵山東總兵劉澤清五千人,山西總兵王忠、猛如虎四千人,大同總兵王樸、保定總兵董用文各五千人,山永總兵祖大壽萬五千人,關、寧、薊、密各總兵祖大樂、李重鎮、馬如龍共萬七千人入援。
唐王聿鍵奏請率兵勤王;不許。
丙辰,召廷臣於平臺,問方略。時斗米三百錢,上憂之;戶部尚書侯恂言禁市沽。左都御史唐世濟言破格用人;刑部侍郎朱大啟請立營城外,方可守禦;吏科都給事中顏繼祖言收養京民細弱。上諭:『急計莫若捐助』。
丁巳,免應天五年以前逋租。
清兵攻寶坻,入之;殺知縣趙國鼎。
壬戌,巡撫陝西孫傳庭擊賊盩厔,擒闖王安塞、高迎祥及劉哲等。
癸亥,兵部尚書張鳳翼自請總督各鎮援兵出師,許之;賜尚方劍,給萬金,賞功牌五百。以監視關寧太監高起潛為總監,南援霸州;遼東前鋒總兵祖大壽為提督,同山海總兵張時傑屬起潛,給三萬金、賞功牌千,購賞格;兵科給事中張第元監軍,巡撫遼東方一藻守山海關。
清兵入定興,殺前光祿寺少卿鹿善繼;又入房山。
丙寅,上聞清兵焚昌平、攻鞏華,疑有歸志;諭兵部聯絡京軍。
以前司禮監張雲漢、韓贊周為副提督,巡城閱軍。
八月壬申朔,唐王聿鍵率護軍千人勤王,汝南道周以典止之,不聽;至裕州,巡按御史楊繩武以聞,命勸阻還國。
以天壽山守備魏國徵總督宣府、昌平京營,御馬太監鄧良輔為分守;太監鄧希詔監視中、西二協,太監杜勳分守。
癸酉,初昏,有大星西流有聲,色赤。
丙子,王樸及清兵戰於涿州。
己卯,清兵入文安;尋入永清,分攻漷縣、遂安、雄縣。
庚辰,以張元佐為兵部右侍郎,鎮守昌平。時太監提督天壽山者,皆即日往;上語閣臣曰:『內臣即日行道,而侍郎三日未出,何怪朕用內臣耶』!
督師兵部尚書張鳳翼、總督宣大梁廷棟及總監高起潛於涿州南(?)。
兵部奏:故輔馮銓力守涿州,享士卻,厥功可嘉!總督宣大梁廷棟亦盛稱之。
乙酉,清兵攻香河,回涿州,陷順義,知縣上官藎自經。明日,遇邊兵蘆溝橋,趨東北至懷柔、大安,入西和。
丙戌,清兵自香河趨河西務。
戊子,召廷臣於平臺,及河南道御史金光宸。初,光宸參督師張鳳翼及鎮守通州兵部右侍郎仇維楨,首敘內臣守禦功為借援,又請罷內臣督兵;上弗善也。是日,上怒甚,曰:『仇維楨方至通州,爾即借題沽名,欲因朝對』!重治之。會大雷雨,上意解,乃議謫。
辛丑,清兵雄縣而北攻(?),陷城堡甚眾。張鳳翼自京出、梁廷棟自南至,俱踵之,不敢擊。鳳翼屯遷安之五重安,從鄧林奇之計,固壘自守。清兵出建昌冷口,守將崔秉德請率兵遏其歸路,總監高起潛令半渡擊之;實望速歸,不敢邀戰也。永平監軍劉景輝忿之,欲獨出戰;士民挽之,不聽。乃戰遷安之棗村河,夜擊殺一、二百人;鳳翼在五重安,經旬不出。
九月壬寅朔,清兵出冷口凡次,次第引歸;四日始盡。高起潛等度盡退,始進右門山,報斬三級。
癸卯,督師兵部尚書張鳳翼卒於行營——或曰「懼罪飲藥」也。
清兵攻朝鮮,登萊總兵官沈冬魁、登島總兵官陳洪範進師耀州北岸。
己酉,以盧象升為兵部左侍郎,總督各鎮援兵,賜尚方劍。
庚戌,清兵攻山海關之一片石、紅山溝,山永巡撫馮任禦卻之。
丁巳,上手諭兵部曰:『邊備難緩,帑匱民窮。令兵部司官借武清侯李成名四十萬金,發關、寧;借駙馬都尉王昺、萬煒、冉興讓各十萬金,發大同、西寧。令工部借太監田詔十萬金,治冑;借魏學顏五萬金,治營舖:事平帑裕,償之。如尚義樂助,從優獎敘』。
辛酉,總督宣大兵部右侍郎梁廷棟免——尋卒;其後刑部論辟。廷棟留心邊務,喜談兵;及出禦,一籌莫展,遂鬱鬱以沒。
辛未,皇五子慈■〈火眞〉生——皇貴妃田氏出也。
冬十月壬申朔,禮科給事中馮元飈上言:『臣待罪禮科,與聞掌故。每見鉅重諸務,類多廢弛。如諡法五年一舉,今或再訪而無一報;曆數終古不易,今持各是而滋大疑。至若「實錄」,則萬世是非之衡,亦一時勸懲所恃也;歷朝以來,雖御世長久,「實錄」之成,無踰數歲。今熹廟七載,豈待九年!何徇何疑,坐成廢閣!此固非一政一事之偷惰也』。上是之。
前工部右侍郎劉宗周上言:『臣出國門至天津,始知陵園破昌平而南,臣竊痛之!自己已以來,無日不綢繆未雨;而天下禍亂,一至於此!往者袁崇煥誤國,其他不過為法受過耳。小人競起而修門戶之怨,舉朝士之異己者概坐煥黨,次第置之重典,或削籍去。自此小人進而君子退,中官用事而外廷浸疏,朝政日隳,邊政日壞。今日之禍,實己已釀成之也。且張鳳翼之溺職中樞而與之專征,何以服王洽之死!丁魁楚之失事於邊而與之戴罪,何以服劉策之死!今幸以二州、八縣生靈結一「飽颺」之局,則廷臣之纍纍若若猶靦顏在位者,又何以謝韓爌、張鳳翔、李邦華諸臣之或戍、或去!豈昔之一一為異己驅除者,今不難以同己互相與乎!臣於是知小人之禍人國,無已時也。皇上惡私交,而臣下多以告訐進;皇上錄清節,而臣下多以曲謹容;皇上崇厲精,而臣下奔走承順以為恭;皇上尚綜覈,而臣下瑣屑吹求以示察。窺其用心,無往不出於身家利祿。皇上不察而用之,則聚天下之小人立於朝而有所不覺矣。人才之不競也,非無才之患,而不能用才之患也。今天下即稱乏才,亦何至盡出一、二中官下!每當緩急之際,必倚以大任:三協有遣,通津臨德有遣。又重其體統等於總督,中官總督,將置總督於何地!總督無權,將置撫、按於何地!是以封疆嘗試也。且小人與中官每相引重,而君子獨岸然自異;故自古有用小人之君子,終無黨比中官之君子。皇上誠欲進君子、退小人,而復用中官以參制之;此今日國士品之所以日壞也。嗚呼!八年之間,誰秉國成?臣不能為首輔溫體仁解矣!仰惟皇上念亂圖存首以退小人、進君子,挽回世道;仍急罷三協、通津之使,責成中外諸臣各修職業,不再以人國為僥倖。體仁所為,桑榆之收,庶幾在此』。疏入,不報。
起守制楊嗣昌為兵部尚書。
兵科給事中宋權言:『皇上令科甲並用、內外併轉,而吏部止用乙榜以充進士所不欲選之地。故各邊各衝之道臣皆乙榜,而進士居閒地;各邊各衝之巡撫皆外職,而京官自轉京卿。雖設創法,止以營私』。時廷臣力護甲科,故權言及之。
甲午,賜閣臣及太監曹化淳等綵幣——時各進馬也。
命採銅、鐵、鉛、銀等礦,以儲國用。
十一月辛丑朔,上南郊告廟。
丙午,敘京師城守功,提督京營成國公朱純臣廕錦衣衛指揮僉事,協理戎政兵部尚書陸完學進太子太保、廕正千戶,太監張國元、曹化淳廕指揮僉事,各世襲、賜金幣。其餘文武大臣內員,陞賚有差。初,曹化淳提督京營,收用降丁,凡城外皆稱京營降丁;而所收降丁,已叛於昌平矣。
己巳,敘先年守黔功,故巡撫李橒、巡按史永安各進一級,賜金三十;故總督王三善加贈太子少保,立祠。
庚午,下左都御史唐世濟於獄。世濟以邊才薦故兵部尚書霍維華戍;上謂「逆案」概不舉用,世濟欺蒙,下刑部獄——明年正月,霍維華戍沒;閏月,論世濟罪,戍邊。
是月,廢唐王聿鍵為庶人;以前擅兵入援也。
十二月辛未朔,先是,命吏部指奏數年銓政之弊;至是,吏部覆陳,上切責之:以『爾部職專用人,推舉不效,乃反稱綱目太密,使中外束手。且平時陞轉,必優京卿甲科,乃云京卿未必勝外官、甲科未嘗勝乙榜。如此游移,豈大臣實心體國之道』!
丁酉,召廷臣於平臺。時清兵十五萬騎侵朝鮮,皆西人及孔有德、耿仲明為先鋒。上恐來春復至邊,命邊臣增兵築堡。
是冬,歲星犯執法。